白明  商務部研究院國際市場研究所副所長

6月29日，在日本大阪G20峰會期間，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美國總統特朗普舉行了元首會談。雙方在這次會談中聚焦了中美經貿問題。從之后披露的會談結果來看，應當說會談是富有成效的，中美雙方決定重啟經貿磋商，而美國表示不再對中國商品加征新的關稅。

回想起去年12月初在G20布宜諾斯艾利斯峰會上，中美領導人也談得不錯，但同樣沒有避免特朗普在今年5月初做出出爾反爾的舉動。雖然這一回中美兩國領導人在大阪談得好，但不代表美方在經貿關系上的立場會輕易松動。

誠然，談判本質上就是“妥協的藝術”，但也同樣有一個底線約束，也有一個以退為進的得失問題。目前看來，中美兩國在原則問題上都沒有后退，相信今后相當長時間內也不會見到中美任何一方做出本質性的退讓。

中方的底線是維護國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與尊嚴，經過一年多時間的貿易戰，美方對此應當很清楚了。正如劉鶴副總理5月11日在華盛頓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所說的那樣，取消全部加征關稅、貿易采購數字要符合實際、協議文本必須平衡等中方三個核心關切問題必須得到解決。反觀美國，并沒有公開宣稱要改變對華極限施壓的態度，相信在恢復后的經貿磋商中依然會咄咄逼人。即使現在要恢復談判，也是美方在已經對價值2500億美元中國商品加征關稅之后進行談判，談判起點與之前存在差別。中方更多關注的是能不能將被加征的關稅撤銷的問題，而美方更多關注的則是要不要進一步擴大對華加征關稅范圍的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講，中美兩國在處理經貿關系上各自訴求點有落差，因而都不會輕易動搖前段時間所堅持的基本立場。

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內，中美兩國幾度坐到談判桌前，又幾度談崩，其間長則間隔三五個月，短則間隔一兩個月。不難看出，一方面中美兩國有廣泛的共同利益，否則雙方不會這么快就返回談判桌前。另一方面中美兩國之間的分歧也是相當明顯的，只不過中方表現出極大的耐心，而美方則動不動就“耍性子”。與以往一樣，中國對于通過談判來尋求貿易戰的熄火之道是堅定不移的，但經歷了美方多次出爾反爾后，我們也必須在談判桌前表明“不愿打”，離開談判桌后也顯示出“不怕打”的信心。

中美領導人這次大阪會面后，外界的反應是積極的。對此，我們樂見其成。不過，這也僅僅是雙方能夠有更高超的手段管控住分歧，而并不意味著可以彌合這些分歧。就中方而言，我們并沒有被美方的貿易保護主義大棒所擊倒或嚇住，我們對貿易戰的態度也是必要時不得不打。現在看來，中國經濟總體發展穩定，而隨著新版《外商投資法》在全國人大獲得通過，全國及自貿試驗區外資準入負面清單的最新版本相繼出臺，中國的營商環境明顯改善，國際進口博覽會取得超預期效果，穩外貿與穩外資初見成效，因而客觀上也加大了中國在處理國際經濟關系問題上的砝碼。

也要看到，美國的極限施壓做法碰壁后，也可能會變化一下策略，但不會輕易改變抑制中國發展的初衷。事實上，雖然白宮對華極限施壓的做法在美國內部也遇到越來越強烈的反對聲音，如在聽證會上96%的聽證代表反對對華3000億美元商品加征關稅，但美國政府也只拿聽證作為走走過場的道具。

在大阪峰會結束后，特朗普在恢復對華為零部件供應、歡迎中國留學生來美留學等問題上態度似乎不像前段時間那么死板，而在這些領域開展中美合作恰恰也會給美國帶來了更多商業機會。美方意識到如果固執下去，很可能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結局，而會是殺敵一千自損兩千的結果。事實上，今年二季度美國經濟數據很可能會比較差，美聯儲也因此而釋放出降息預期。如果貿易沖突繼續擴大，對美國經濟來說是雪上加霜，美國的證券市場行情這個“晴雨表”對此也多次有所反應。不過，如果美方在處理中美經貿關系問題上繼續采取對抗博弈而非合作博弈，翻云覆雨應當是大概率事件。即使美方這次會談后果真兌現了特朗普在中美領導人大阪會談中所言，中美經貿關系還有許多障礙也盡在特朗普所不言之中。例如，在第三國封殺華為5G市場、取消已經對華加征關稅、將部分中國企業從限制實體清單中移除等方面特朗普至今尚未“松口”。

盡管中美兩國經貿關系在雙方領導人大阪會談后還要重新進入磋商環節，但毋庸置疑，各方都不會輕易從迄今為止的立場上后退，雙方斗而不破的局面還會維持下去。應當指出的是，中方在中美貿易戰中的訴求比較樸素，這就是為了多做生意、多掙錢，充分體現出合作博弈的特征。相比之下，美方在中美貿易戰中的訴求卻有些損人不利己，如在第三國阻止華為5G產品在很大程度上是為諾基亞和愛立信作嫁衣，即使真打擊了華為也不會是美國公司占便宜，再加上美方對華加征關稅更多利好越南等東南亞廠商，美國的行為看起來真有幾分“大公無私”狀。雖然前段時間美方在貿易戰中氣勢洶洶，但并沒有得到什么益處。

總之，中美之間的貿易沖突不會偃旗息鼓，談判不會輕松，中國在原則問題上不會讓步，美方咄咄逼人的態度也難以持續，要受到美國國內經濟形勢的制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談著、打著、僵著三種狀態下循環往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