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何時打造自己的ECFR？

王義桅 中國人民大學歐盟研究中心主任、察哈爾學會高級研究員

中國迎來智庫發展的黃金時代，人們往往把目光投向美國，其實美國的經驗往往不可學——或者學不來，或者不應該學。出于類似的文化傳統、豐富的歷史交往，歐洲的經驗更值得借鑒，在智庫建設方面尤其如此。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作為近年迅速崛起的歐洲智庫，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一、ECFR的騰飛奇跡

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The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簡稱ECFR）取名于美國老牌、大牌智庫——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CFR），乍看起來，似乎為歐盟機構，赫赫有名，其實才成立于2007年10月，是第一個泛歐洲性的智庫、獨立的非政府組織，與歐盟及其所屬機構沒有直接隸屬關系，其宗旨是對以歐洲價值觀為基礎的連貫有效的歐洲外交政策的發展進行研究，同時促進泛歐洲性的討論。從這個意義上，它超越了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

筆者在中國駐歐盟使團任外交官期間，多次參加ECFR布魯塞爾辦公室組織或合辦的研討會，拙著《海殤？——歐洲文明啟示錄》一書中也多次提及、引用其報告，尤其是其主張的歐盟對華“對等接觸”政策，被歐盟采納，深刻影響了歐洲對華輿論。

ECFR如何迅速崛起為歐洲最著名的智庫之一，進入世界著名智庫前列的呢？

二、ECFR成功秘訣

（一）理念至上，確保先進。ECFR總部坐落在倫敦。倫敦可謂智庫如林，競爭激烈，ECFR首先要明確自己的定位，這源自先進的理念。在歐洲有泛歐運動、企業和基金會，ECFR就汲取了這一經驗，將自身定位為第一個泛歐洲性的智庫，聚焦于對以歐洲價值觀為基礎的歐洲外交政策進行研究，并促進泛歐洲性的討論，就是緊緊抓住歐盟將自身定位為“規范性力量”（normative power）的時代機遇。歐盟是一支什么力量？有“軟力量”、“社會力量”、“民事力量”等多種提法。2000年英國學者曼納斯提出“規范性力量”概念，將其打造為歐盟的身份與認同，得到歐盟官方認可。ECFR就緊緊抓住從智庫層面推動這一歐盟定位的歷史進程，倡導歐盟在維護歐洲利益中的核心地位，在變革中的世界格局中打造一個強大而團結的歐洲。這說明，以先進的理念融入、引導歷史進程，是智庫成功的靈魂。

（二）機制獨特，靈活運作。ECFR的泛歐色彩體現在機制和資金來源等方面。ECFR駐7國辦公室是其開展學術研究及其相關特色品牌活動的平臺，也是其展開學術交流，討論的實體支撐。ECFR的資金來源多元、穩定，包括世界知名基金會，政府部門、企業和個人捐款支撐起了整個ECFR的高效運作，是其成功的物質保障。正因為如此，ECFR常常采取合作辦會的方式，機動靈活地雇用員工、制訂研究項目，形式多樣地完成任務。因此，先進的理念有賴于有效的機制。如果理念是智庫成功的靈魂，機制則是智庫成功的經脈。

（三）因為專業，所以著名。一是人專業。ECFR中，50%以上的成員具有政府或政府間國際組織的背景，并且絕大多數都是來自歐洲各國政府以及歐盟各機構高級別的現任或前任官員。這些具有顯赫官方背景的成員，大多數都是歐洲各國對外政策的制定者（或者參與制定），這為ECFR創造了得天獨厚的社會和政治資源，為其提升社會

影響力創設了普通國際智庫所無法比擬的先天條件。同時，ECFR還積聚了一批在對外政策研究領域內世界首屈一指的研究人員從事各項目的研究，這保證了ECFR學術成果的高水準與高質量，為ECFR提升自身的影響力打下了堅實的學術基礎。另外，ECFR中還有相當多曾經擔任或現在仍然擔任其他基金會或國際組織的高級成員，這些成員具有極其豐富的智庫或基金會工作經驗，為ECFR的高效運作奠定了基礎。ECFR獨特的人員構成，是其取得成功的關鍵。二是項目專業。ECFR依據歐盟對外政策需要以及國際形勢的變化，已經設立了9大特色研究項目，如“歐洲對外政策計分卡”、“中國和亞洲”和“中東與北非”等項目，這寫獨具特色的研究項目，容納了歐洲對外政策的主要領域，為ECFR展開歐洲對外政策的研究提供了具體的路徑，其研究成果已逐漸成為ECFR的品牌。ECFR設立的9大研究項目是其成功的支柱。三是運作方式專業。ECFR與世界知名媒體的深度互動以及對現代網絡技術的高效運用，是其品牌塑造的主要途徑。ECFR積極與歐洲甚至世界一流知名媒體展開深度互動，大大提升了其社會知名度和影響力。同時，ECFR高效運用現代網絡技術，以包括博客、推特、臉譜和視頻等形式向世界各國網友傳播其研究理念與學術成果，成功地塑造了ECFR的品牌形象。因此，先進的理念和有效的機制，有賴于專業的團隊和項目支撐，通過專業的運作方式實現智庫發展目標。如果理念是智庫的靈魂、機制是智庫的經脈，專業的團隊和項目則是智庫的肌肉，專業的運作則是智庫的血液。

三、影響力是檢驗智庫的標準

ECFR的成功經驗，具有一般成功智庫的共性，也具有其泛歐色彩的個性。但不管怎么說，它提醒我們，影響力是檢驗智庫成敗與否的標準。

中國智庫建設，必須牢記“理念至上”的原則，非簡單模仿西方，尤其美國，而應從古老中華文明汲取智慧，從中國現代化與民族復興歷史進程和改革開放偉大實踐中總結經驗，著眼于思考、解決中國問題過程中為思考、解決世界問題提供智力支持。李克強總理說過，改革開放是人類最大的創新；中國醫改，是以中國方式解決世界性難題。因此，中國智庫應該而且能夠做好兩篇文章：一是世界對中國的期待，二是中國對世界的影響。為此，傳播好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為解決全球性問題、各國關心的問題提供中國方案，展示中國智慧，一句話，“源于中國而屬于世界”，正是中國智庫的時代擔當。

同時，中國智庫建設要按照現代運作方式，加強機制建設，同時全社會也要創造有利于智庫發展的機制與環境，為通過智庫而拓展中國的全球影響力服務。“一帶一路”是跨區域、跨文明的經濟發展帶、文化交流帶，可借鑒ECFR經驗，建設絲路智庫（Silk Road Initiative）。

最后，專業是智庫的生命力，也是中國智庫的軟肋。打造專業的團隊，明確專業的項目分工，按照專業的運作方式，就必須按照讓智力市場在智力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原則，改革教育體制、培育創新文化，明晰智慧產權，尊重智庫勞動、尊重研究成果。

總之，理念、機制、專業，是ECFR帶給中國智庫建設的鮮明啟示。先進的理念、現代的機制、專業的人才，一定讓中國智庫做出無愧于中國改革開放偉大實踐的時代貢獻，兌現中國應當為人類做出較大貢獻的歷史承諾。